2007-03-14

柴田鍊三郎的江戶時代劇──眠狂四郎無賴控《武俠小說》


……日本劍俠小說登場的時刻到了!著名日本作家五味康祐、柴田鍊三郎、藤澤周平等人以江戶時代武士故事為主題的時代小說,經過重新翻譯後最近完整引進國內。共和國集團負責人郭重興指出,時代小說最吸引人之處,就是好故事。……【截錄引述來源:中時電子報‧2006.05】

看來舊版買得太快了,不過消息雖然傳出,目前上市的僅有五味康祐小說,柴田鍊三郎還不見蹤影,因故無法確定是否為眠狂四郎系列小說,再者,王家成所翻譯的四季版極為高明,在尚未見到實書前,都還不清楚後進能否超越前輩的翻譯水準,所以,我還是會繼續珍藏四季版的《東瀛豪俠傳》。

打從高中畢業之後就沒再接觸武俠小說,即使古龍與金庸,也只是擺在架子上當裝飾品而已。當初不再接觸的主因是武俠小說寫到後來陷入窠臼,俠氣風範、蕩然無存,色情、春藥、溫香軟玉的女體滿天飛,如同癌細胞擴散般,正統武俠於是式微。

基本上,華人寫的武俠與幻武普遍都有項缺點,太過於注重男主角的功力、運氣與女人緣,重心完全圍繞於主角的小環境之內,忽略大環境的變化勢必會坐吃山空,變不出戲法就讓男主角隨手得秘笈再被迫出面行俠仗義、挑掉邪門歪教即可。有時候還真會覺得,沒錯,這就是武俠,血海深仇、修煉、兵器、口號與出招,不用汲汲營營於人生,錢財、美食、女人就會自動送上門來。

當時在二手書店裡買下《東瀛豪俠傳》兩集,不過是因封面太過綺麗、插畫太過特殊、價格太過低廉之由,完全不識此人,自然也就沒有期待。不過柴田文筆之狂放與洗鍊,卻讓我首次見識到平凡簡潔中帶有幾分豪氣的文學寫法。

華人習於將主角身份設定為遠離官場、到處浪跡天涯、路見不平便踩平的高手劍客,《東瀛豪俠傳》則是反向操作,活靈活現地描繪出江戶時代小人物的卑微與暢快人生,以及武士與浪人被幕府所牽動的宿命悲歌,即使是身懷圓月殺法絕技的主角眠狂四郎,也帶有陰鬱、濃厚的死亡氣息,似乎隨時會落葉飄零、消逝於世上。

眠狂四郎這角色非常有意思,本該是名門之後,卻因祖父位居政要、正巧是脅迫來到日本傳教的神父改宗的關係人,女兒因而被迷上黑魔術撒旦的荷蘭神父所強暴、產下一子,劇中漸進式透露眠狂四郎的身世,也終究踏上了弒父罪行的不歸路。受到身世的影響,眠狂四郎的是非觀念與正邪思想極為淡薄,他強在於師承、狂氣與天份,卻不走正派路線,反而自創旁門左道劍法──圓月殺法一刀流,一種融合了西洋劍與催眠術之刀法,一方面鄙視日漸腐敗的幕府,另一方面又為幕府處理檯面下的骯髒任務,幕府則幫他打點一切。呃,沒錯,無賴漢也需要維持日常開銷,雖然眠狂四郎最尋常的要錢手段是光明正大的搶奪有權幕府與有錢商人。

題外話,在江戶時代,女人若被暴力強佔、施暴男子將成為她的天與地,可買賣、可奉送、可遺棄,娘家毫不過問……呃,實在無言哪。

不同於華人精研武打招式與功夫稱號,柴田的刀流是傳承自現實中各門派的劍道之術,往往在數招內定出勝負,格殺速度之快,令華人武俠迷傻眼,不過就因柴田專注的是側寫內心層面,而非夢幻奇招,反倒讓人激賞!根本上還是很有日本水戶黃門時代劇的印象,不過電視劇播的橋段很搞笑,紙上成形卻極有氣勢,這也是始料未及。

近期就能見到柴田鍊三郎小說,私心期盼會是『眠狂四郎無賴控』。


附註一:中文版封面由王澤民繪製,此為日文版封面。
附註二:附上第一章「木偶的首級」、第十五章「切腹殉情」兩篇章節內容,做為推廣。



*** 第一章‧木偶的首級 ***

<一‧一>

  遠處響起二更的鼓聲……
  七、八個賭徒圍著一個圓形的檯子,檯子上點著蠟蠋,燭光把眾人那巨大的影子投在背後斑駁的牆上,破紙門上黑影幢幢的晃動著。
  此地是一所空宅。
  初更開始的賭局,這時正進入高潮,場中帶著一種類似殺氣的劍拔弩張的氣氛,看似永無結束的時刻。
  時序雖是賞花的季節,但夜半仍寒冽,可是這些賭徒卻熱得打赤膊,露出油光閃閃的紋身。
  尤其是那掌壺的壺官,身上那「俱梨?羅」的紋身,泛著一層紅暈,顯得格外醒目。年紀大約卅出頭,皮膚光滑白細,使得那層紅暈更形耀眼。
  坐於對面的莊家眼看各家已紛紛下注,銳聲喊道:「搖壺!」
  壺官把鹿角的骰子丟進藤製的壺皿,搖了幾下。他的手勢真是扣人心絃。
  年輕的壺官頗擅於控制人們的情緒,提高眾人的緊張。
  那些充血的、類似飢餓野獸的貪婪眼光,一齊集中在壺皿,甚至忘了眨眼。
  然而卻有一個人例外,他穿著一身黑衣,自始便倚著牆壁冷冷地望著壺皿,沒有參加場中的輸贏。他那輪廓鮮明得令人懷疑可能帶有洋人血統的相貌,散發出一股虛無的陰影。年紀大約接近三十。
  他今晚是第一次出現在這賭場。
  「我來參觀你們賭博。」進門時,他只說了這句話,以後紿終默默無言,彷彿是被眾人遺忘的人。
  「開!」隨著莊家的吆喝,壺官迅速開壺皿。
  就在那一剎那,掌壺的右手小指有個微妙的動作,乾淨俐落,令人無法辨認,唯獨未瞞過浪人。每當壺皿掀開時,浪人的嘴角總掛著洞識手腳的冷笑。
  「令晚老是四三和四六!」有人憤憤叫道。
  如出現四三和四六,即使抽偶數和奇數的金額不等,亦無大礙,差額是莊家的負擔,可付半額,另一半歸莊家。


<一‧二>

  賭局又繼續進行,最後終於有一名賭徒察出端倪,突然大聲喊道:「可惡!原來你在搞鬼!」叫嚷著,揮出一拳,人便站到檯子上。「早就覺得奇怪,好,這下總算露出馬腳了,各位兄弟,別放過莊家和掌壺的!」
  這是一群習於鬥毆的莠民,爭吵一起,客人紛紛拔出短刀、木刀、匕首。
  這時,那個靠著牆的浪人突然出聲道:「慢著!交給我處理怎樣?」
  「少管閒事!」那名識破詐賭的賭徒兇狠的瞪著浪人。
  浪人面帶笑容說,「我要那個掌壺的。」
  「什麼?我用不著你插手。」掌壺的反而不領情。
  「多管閒事!」一名暴躁的賭徒迎面向浪人刺出一刀。浪人不躲不閃,隨手用刀鞘架開,順勢朝對方心窩戮了一下,那賭徒慘叫一聲,當場折膝倒地。
  「好哇!大家先幹掉這個瘦浪人再說!」其餘的賭徒七嘴八舌地叫嚷著,正想蜂湧而上時。
  「放肆!」出自浪人口中的這聲吆喝,使得全場鴉雀無聲。
  其實浪人的聲音並不大,但卻有具人鎮攝眾人的威力。
  「喂!小子,把衣服穿上,跟我來。」
  「……好,好。」那掌壺的小伙子似乎也攝於浪人那磅?的氣勢,頗生敬畏的樣子,連忙撿起衣服。


  夜空的月色明亮皎潔。
  浪人和掌壺的踩著各自的影子,緩緩走在酣睡中的街道。
  「大爺,到什麼地方呢?」
  浪人不答,雙臂交叉於胸前,連頭也不回,反問道,「你是幹扒手的吧?」
  「大爺的眼光真厲害,不錯,小的叫金八……難道你用得著我的妙手空空?」
  「不,我要借用的是你那敏捷的身手,等一下我就要當闖門的強盜。」
  「別開玩笑,大爺,扒手和設局詐賭還算是混飯吃的,強盜可不是鬧著玩的。」


<一‧三>

  「我也不太願意……可是看在錢的份上也就馬馬虎虎了。目標是大官邸。」
  「嘿?」金八為之一驚,偷偷瞧了浪人一眼,那是一張冷漠得令人生畏的側面。
  「那所大官邸的總管一直是我的衣食父母,情理上拒絕不了,所以才受人之託,充當闖門的強盜。」浪人描述著令人難以置信的話。
  「大爺您怎麼稱呼?」
  「眠狂四郎。」
  「眠……嘿!」金八偏著頭,然而他已敏感地接納這位來路不明的武士所具有的不可思議的魅力。
  金八試著問說,「您既然不賭博,為什麼到賭場?」
  「為了要物色像你這樣的人。」
  金八聞言,頗覺洋洋得意。
  最後,狂四郎停腳的地方,果然如他所說的是一所堂皇的大官邸的門。金八有點畏怯地抬頭一看,不禁喃喃說:「嘿!好大的宅院……」
  眠狂四郎揚言要當強盜,但意外的是,他意能悠然通過守衛,並在「長屋」前堂堂報出自己的名字,門房似乎早在等候他,門開了。
  金八壓低聲音問道,「這空院是否為御老中水野越前守……?」
  「不錯,值得我們下手吧!」
  「守衛讓您進來下手……?」
  「事先講好的。」
  狂四郎進入後更往總管的家走去。
  佣人領他們到書房,金八彷彿被人牽著鼻子似的,如墜五里霧中。
  時刻將近三更,萬籟俱寂,靜得令人發慌。
  未候多久,出迎的是一名身高不及五尺,額頭與顴骨異常突出而其貌不揚的老頭。
  「我早預料你今晚可能會來。」老人見面的第一句話。
  「有沒有酒?」面無表情的狂四郎的第一句話。
  老人點頭,拍了一下手,然後展開他手中攜帶折疊的紙張。那是這所空院的草圖。


<一‧四>

  「這裡跟這裡。」老人指著他標上紅點的兩處地方,然後望了金八一點,自言自語說道,「既然是你物色的人,諒必相當不錯。」
  女侍送酒來,老人立起身。「好,萬事拜託了。」
  「為了慎重起見,我再請問一篇,你老人家到時不會臨時改變計劃吧?」如此詢問的狂四郎,臉上閃過一種精明之色。
  「我那種人嗎?別人或許不知道,你應該很清楚。」
  「我是不毫不在乎被殺頭,但是你……」
  「不,不,我絕對不會陷害你。……總而言之,拜託你了。」
  這位把一切感情深藏在臉上無數錯綜的縐紋之下,逢人總是笑容可掬的老人,起身走到門口,正要伸手開門時,又回過頭,留下一句謎語似的話「狂四郎,花即使有毒,花依舊是花。只是攀折時,務必多小心,切莫大意……」
  狂四郎若笑一下。邊呷酒,邊把草圖熟記在腦子裡,喃喃說道,「是時候了。」
  「大爺,我的任務呢?」金八惶恐地問道。
  「嗯。你先潛入這個房間,裡面擺著許多木偶,要偷的是天皇伉儷的木偶。那東西是你從來沒見過的,所以很起眼。千萬別隨便拿一個就走,記住,是放在最上位的那一對。」
  「黑漆漆的,要是……」
  「裡面應該點著小燈……你先潛伏在鄰房等,然後……是的,半個時辰之後,會有大騷亂。」
  「騷亂?」
  「你只要靜靜的等就是了,到時候負責照料木偶的女中會匆匆忙忙跑出去,你把握機會,拿走那對天皇伉儷的木偶,回到這裡來。那你就算圓滿達成任務了。」


  眠狂四郎不聲不響地走在漆黑的長廊。他能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暗處行動自如,而且不會發出腳步聲。


<一‧五>

  他先把金八安排在木偶間的鄰房,現在他正要闖入一名女中的臥房。對於這件事,他並不猶豫,然而卻稍有一股自嘲在心底迴盪著。因為他要從事的是一椿無賴的暴行,明白禮義廉恥的人所不屑為的。而他之所以願意去做,無非是因為發現那位五尺不到,其貌不揚的委託人--這所水野忠邦郵的側頭役武部仙十郎--其令人莫測高深的意圖頗值得玩味。平心而論,這是常人不敢嚐試的冒險。
  狂四郎停腳,這時他才故意弄出一點聲響。
  他將手搭在紙門,聆聽房內的動靜。
  靜寂依舊,漆黑不動,聽不出房內有何聲響。然而,狂四郎的直覺卻預告著有某種東西接觸到他那歷經磨練的神經。--不錯,的確是值得摧折的花。
  下一剎那,狂四郎輕輕拉開紙門。
  第一步踩進房內。
  一片漆黑,靜俏無聲,空氣裡淡淡的飄著伽羅香味。
  狂四郎反手關門,在此之前他已察覺右邊有人緊貼著牆壁。他之所以關門,便是要引誘對方利用他這個空隙下手,但對方並未上當。
  而由他主動撲向對方卻是他所不喜歡的。狂四郎佯裝不知,朝著床位向前走了一步。
  背後果然有勁風襲來,他反手拿住對方抓著懷劍的手,粗暴的把她摔在床上。
  「身手還真矯健呢!」
  狂四郎捱近對方的臉孔。化妝與甘肌之香令人歡愉。
  對方始終無言,奮力掙扎,那被壓制的雙腿及雙腕所具有的柔軟彈力,使得狂四郎熱血沸騰。
  「既然知道抵抗無用,乾脆看開點吧!身為奸細,應該經得起任何屈辱才是。」狂四郎的細語使得那女子渾身乏力,任其擺佈。
  漆黑籠罩著沉默的男女,時間在流逝。
  狂四郎突然從那女子身上起身,離開床舖。女人宛如死去一般不動。
  當狂四郎敲擊火石的瞬間,女人才發出驚訝聲,一骨碌坐起。
  「求求你不要點燈……」
  狂四郎不理會對方的要求。「我可不是按規矩進來的人,妳忍耐點吧!」


<一‧六>

  紅色的燈光像波紋一樣擴散到整個房間。
  狂四郎望一眼那身著寢衣的人兒,不禁因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心底微感痛苦。
  --來此當奸細,諒必是被迫的……
  當時--。
  幕閣中為了爭奪政權,明爭暗鬥,彼此派遣奸細,探訪政敵的隱私把柄,至今已成司空見慣的現象。文政十二年的今天,獨攬大權,恣意驕奢的人是首席老中「水野出羽守忠成」。水野獲得將軍德川家齊及其生父一橋治濟的殊寵,優遇有加;而幕府其他三項要職,「若年寄林肥後守」、「御側御用取次水野美濃守」、「御納戶頭取美濃部築前守」全都是水野忠成的心腹。其他閣僚只能閒在一旁陪襯。
  但是前年「水野越前守忠邦」從「京都所司代」轉任「西丸老中」,成為德川家齊的嗣子德川家慶的助理,從此幕閣內便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
  跡象極為明顯,水野忠邦心懷總攬國政的野心。他原是「唐津」六萬石的領主,但領有唐津的人負有警長崎的重任,不得昇任中。水野忠邦頗以此為憾,於是自請移封「濱松」,終於獲准。以實收入而言,唐津是廿五萬石,濱松僅十萬石;家臣當然力薦不要移封,但水野忠邦堅不採納。可見其渴望當老中的野心何等強烈。
  水野忠成這個派系當然不會默默讓水野忠邦堀起,於是展開一場政治上的鬥爭。
  水野忠邦的「側頭役」武部仙十郎懷疑這名絕世美女的女中可能是敵對派系遣來的奸細,於是指使狂四郎以強暴的手法揭發其底細,因為這位名叫「美保代」的女中業已博得水野忠邦的寵愛。武部明白以一般尋常手法驅逐不了她,才計劃出最殘忍的冒險。
  第一步驟已完成。
  狂四郎甩開那一絲絲的憐憫,緩緩起身。
  「美保代……不,美保代姑娘,妳的身份已經敗露,應該有所覺悟才對,面對現實吧,我也一樣。」
  美保代這才抬起頭,注視狂四郎。


<一‧七>

  瞬間,兩隻眼睛定定相望,彷彿要看穿對方。
  --美!太美了!
  狂四郎望著眼前這位被他甫用暴力佔有的女人,竟美得令人難以親近。
  美保代卻很不可思議的這位浪人身上感受到一種有別於憎恨的,難以名狀的戰慄。
  奇怪的是狂四郎以下所採取的行動--
  他突然大步走到走廊,竭聲喊道,「水野越前守的官邸是空屋嗎?有個浪人搶去老中寵愛的美女呀!」
  瞬時之後,整座空院亂成一團。這時有個人趁忙亂,腋下挾著木偶,從一個暗處掠到另一個暗處。


  黎明的天色令人聯想起塗上淡黃釉料的青磁。
  晨曦斜斜落在寬敞的白砂庭院。沒有假山,亦無噴泉。如要說景趣,便只有那些生台的奇巖巨石宛如島嶼一般浮在整齊的白砂石上了。
  狂四郎與美保代兩人被帶下庭院,盤膝坐在地上。
  並未上綁。狂四郎頑強拒絕,而接獲快報趕來的武部仙十郎則適時加以解圍。關於這一點,眠狂四郎與武部仙十郎早已有約在先。
  周圍有手持六尺棒的衛士押著。
  狂四郎昂然抬頭,面無表情;美保代那低伏的臉,蒼白如紙。
  這是個安靜的早晨。
  不久,水野忠邦也到了。正處英年的他,全身洋溢著朝氣蓬勃的精悍之氣。
  武部仙十郎雙手反背,駝著腰,跟在手持佩刀的衛士後面。此外,並無其他人在場,這必定是武部仙十郎事先所做的安排。
  水野忠邦停在狂四郎面前,問道,「你叫眠狂四郎嗎?假名吧!」
  「是的,因另有原故。」
  「衛士報告說你聲稱強暴這個女中,沒錯吧?」


<一‧八>

  「沒錯。」
  「理由呢?」
  「大前天貴府這位女中返家省親的途中我一眼看上她,印象非常深刻。」
  狂四郎厚顏說道,低頭的美保代不覺微微動容。大前天她的確曾回家,但一路上她乘轎,不可能有人見到她,所以對方顯然說謊,美保代真猜不透對方居心何在?
  「好個偷香竊玉的歹徒!」
  狂四郎泰然自若,嘴角掛著微笑。
  對水野忠邦而言,他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秉性如此惡劣的歹徒!當他接獲報告時,的確非常惱怒,但見面之下,浪人臉上那傲骨天生的神情也使他身起幾分的愛惜,而當狂四郎微笑時,他故意擺出冷肅的表情。
  「我再問你,你得逞後不快逃,故意大聲嚷叫是什麼原因?」
  「我想請你砍下兩顆腦袋。」
  此話的確惹火了水野忠邦。「找死!」
  狂四郎冷冷承受水野忠邦那炯炯的眼神再度重覆那句話。
  「好,我砍下你的腦袋!」水野忠邦再度對這位強暴其寵妾的浪人感到極為憤怒,他從衛士手中接過佩刀,拔劍出鞘。
  武部仙十郎適時進言道,「相爺,依屬下的淺見,這歹徒必須先審訊,後再殺他不遲。」
  「什麼審訊?」
  「大將軍頒賜的天皇伉儷的木偶,昨天晚上遺失了,府中到處皆已搜遍,依舊找不到下落,說不定是這歹徒……」
  狂四郎啞然苦笑:真是老狐狸。
  武部老人的確擅長表演。
  水野忠邦大聲斥喝,「他連木偶都偷?!」
  「請您原讓,事先未徵得同意,便擅自借走了。」
  「藏在何處?」
  「在我說出地點以後,我有個請求。」
  「無恥的宵小竟敢向我開條件?」


<一‧九>

  狂四郎微笑,要求其他閒人退下,武部促請水野忠邦接受。
  「剛才我說過請您親手砍下兩顆腦袋,才留在現場不走。至於那兩顆腦袋,並非我跟女中的腦袋,而是天皇木偶的腦袋。」
  「……」水野忠邦瞪目未答。
  「您有勇氣砍下大將軍頒賜的天皇木偶的首級嗎?」
  「……」
  對著無言回答的水野忠邦,狂四郎改以嚴肅的口吻說道,「聽說最近數年來,幕府財政上每年有五十餘萬兩的虧損,只得靠改鑄貨幣,以其盈餘做為彌補。而社會風氣驕奢至極,物價飛漲,做官的諸侯旗本無人財力充裕,只得向大阪商人借貸,暫時過渡,但反被利息所困,最終只得靠賣官鬻爵,或以發行金券應急。相反的,商人卻奢侈至極,一幀小幅的徽宗畫賣到千兩,一個舶來的洋杯子高達三百兩,真是奢靡到無法形容的地步,這種社會風氣到底繼續到什麼時候呢?勢必要有人挺身出來匡正,移風轉俗,整頓奢靡敗壞的社會風氣。」
  真是一番針砭現實的議論。不,狂四郎簡直道出了水野忠邦的心願。其實狂四郎曾聽武部仙十郎談起水野忠邦的抱負,而在此刻略加組織運用罷了。
  狂四郎繼續說道,「今日談得上給紊亂的幕政施加改革的人,除御老中的您之外,不做第二人想。因此,想一睹您的勇氣。若無勇氣剁下大將軍頒賜的木偶首級,談何改革的大仁大勇呢?」
  狂四郎嚴肅說畢,水野忠邦一時啞口無言。狂四郎言下之意有若不打倒德川家齊,便無法厲行改革。短暫的窒息沉默之後,水野忠邦力持平靜地問道,「木偶現在放在何處?」
  武部仙十郎隨即面帶笑容。
  「在這位老先生家玄關旁的仙人掌叢中。」狂四郎告以事先與武部仙十郎約定的地點。
  未隔多久,天皇伉儷的木偶己擺在水野忠邦眼前。水野忠邦早已拔劍在手,他不吭一聲,連揮兩下。
  兩顆木偶的頭隨即飛起,就那麼巧,男偶的頭落在美保代面前,女偶的頭落在狂四郎面前。


<一‧十>

  「木偶的頭就送給他們。」水野忠邦說完,把劍交給武部仙十郎,轉身正要離去。
   狂四郎突然一把推開美保代。有一隻箭掠過適才美保代所坐的位置,射在簷下的木樑上。下一瞬間,狂四郎接住武部拋來的水野佩刀,快似飛鳥地朝庭院一角奔 去。從狂四郎判斷的目標--奇巖的背後,一名衛士立起全身,手持搭緊的弓箭。此人勢必是水野忠成派來的奸細,自不在話下。他正要按照成規,親手殺死被捕的 同伴。
  狂四郎在奇巖的二丈前,邊跑邊砍落飛來的箭簇。
  那名奸細連忙朝左邊逃竄,背著陽光,拔出佩劍。
  雙方對峙之下,狂四郎看出對方身手不凡,於是說道,「讓你在臨死前開開眼界,見識一下眠狂四郎的圓月殺法。」
  狂四郎說罷,便舉劍下段。刀尖指著腳前三尺的地面,然後徐徐由左開始畫圓弧。那奸細瞪著近乎裂開的雙眼,緊跟著移動的刀尖,很不可思議的,他的眼神似乎逐漸失去鬥志,最後呈露出宛如中邪一般的虛脫之色。
  當狂四郎的劍在空中畫出半圓時,縱身一躍而起。
  那奸細的身上鮮血噴湧而出,踉蹌倒退。
  直到目前還不曾有人能在眠狂四郎的劍畫出一輪完整的圓之前,支撐著不倒。

【第一章完之心得:媽呀~手好酸】



*** 第十五章 切腹殉情 ***

<十五‧一>

  季節流轉,又是暑月。
  江戶的繪本上寫道,「炎官當政,火傘高張之月,謂水無月;斯月雨少,草旱,故名之。由是觀之,古人苦熱之吟,亦不少矣,專事避暑之計。然天王祭、山王祭人們之不畏炎熱,實應稱江戶人之威勢也。」

  就在這天王祭,山王祭甫結束的某一夜--。
  夜已闌,街上人影絕跡,空迴寂靜得令人懷疑道旁兩側的商家竟有那麼高,街道有那麼寬嗎?
  當時江戶市中夜半過後,據說有四害,第一是武士的街斬,第二偷竊的宵小,第三醉漢,第四狂吠的狗……。
  就在犬吠大作,響徹寂寞的夜空時,大街上出現一道人影。
  是旅裝的武士。透著幽明的月光,亦可看出他風塵僕僕,漢臉倦容的樣子。有一條大白狗看他模樣可疑,繞著他的前後猛吠。
  「噓!」
  武士不耐煩的趕牠幾次,但那條狗的吠叫實在執拗得近乎瘋狂,武士顯得有點啼笑皆非。而當遠遠近近有數條狗應和那條白狗開始吠叫時,武士終於火光了。
  「難道這是歡迎一年才回來的小堀藤之進?」
  武士的左手抓住刀柄--狗感受到殺氣,變得更猖狂,吠得更兇。
  剎時,白光閃動,狗頭凌空飛了數尺。拭淨刀身,納入腰間,武士低聲喃喃自嘲的獨語。這時他抬頭望見這條大街上還有一家酒舖高著燈光,於是信步朝前走去。
  雖然繩暖簾已放下,店前的燈籠已熄,但可看出仍有流連未歸的客人。
  他拉開紙門,而倚在櫃臺手支下顎的女侍,說道,「啊!……對不起……打烊了……。」女侍仍支著下顎,睡眼惺忪,搖著頭說道。看來是當醉了。在這種低下的酒肆,算是相當有姿色的酌婦了。


<十五‧二>

  藤之進掃了一眼女侍前面長椅上躺著的黑衣浪人,才說,「冷酒也可以。」
  「對不起,酒樽裡面連一滴酒也沒有了。」女侍似乎很是浪蕩的女人,懶散地翹著二郎腿,敝露著雪白的大腿,隱約可褻褲。
  這時,那名著的人說道,「小仙,不得怠慢客人。」
  藤之進反射地轉過頭,定定望著那人的側臉。
  --眠狂四郎!
  「哼!什麼不要對客人怠慢……你對我才怠慢呢!枉費我對你一番好意,你就是想到才來,玩過就算了……你這個人太沒良心了……」小仙不避諱藤之進,投入狂四郎懷裡。
  狂四郎將她推開,起身,走進裡面,響起一陣陶瓷聲,不久帶一壺酒出來。
  他默默把酒放在藤之進面前,轉身回原位。
  「閣下是眠狂四郎吧?」
  狂四郎轉身問說,「你呢?」
  「幕府庭番,小堀藤之進。去年春天監視過你。」
  「難得密探還報名,給你那壺酒總不算白費。」狂四郎微笑,隔著櫃臺,坐在酒甕上。
  「唉呀!可不要把我忘了!」小仙大叫。
  「妳嗎?隨便妳要在這裡打瞌睡,或先進去睡。」
  「你這個薄情郎!負心漢!西瓜切開裡面還是紅的,你這個人切開來,連一滴也沒有,沒心肝的!」


  這是奇異的對酌。
  如要說在這半個多時辰,兩個人談了什麼話呢?只有兩句:
  「好靜呀。」
  「嗯,不錯。」
  小仙早已先進房內休息。


<十五‧三>

  但當更伕報「三更」的梆聲響過店前時,藤之進開口打破沉默。
  「眠大爺,請問您知道切腹的方法嗎?」
  「切腹?」狂四郎驚奇地注視著藤之進嚴肅緊繃的臉孔。「有知道的必要嗎?」
  「不錯,像我幹這種密探工作的人確實用不著正式的切腹……但是我大致上也該懂得何謂武士。」他故意壓低的聲音,反而顯露出心中的苦惱之深。
  狂四郎稍想過之後,才振示甚久以前看過「道金流介錯聞書」,以下是狂四郎的描述。
  切腹的場地,若是正式的,必須另外搭建。丈二四方立起木柱,屋頂用木板,先在地上撒一層白沙,舖白緣的榻榻米,上面加四尺四方的藍布。
  切腹人就座,介錯人捧一杯水給他,接著僧侶施以臨終的教化。完畢之後,差役準備一個盤子,上面擺切腹用的刀,刀尖對著切腹人向右,刀刃向內。
  短刀無鍔有柄,大約一半出鞘,用兩張厚杉紙捲著。
  介錯人跪在切腹人左後方四尺,翹起腳尖。
  當檢官出聲道,「介錯,靜靜……」時,介錯人雙手按榻榻米,行無言的注目禮。而當短刀放在切腹人面前時,介錯人則緩緩拔劍,立起左膝,右腳仍跪著。
  切腹人接受短刀,雙手握著刺入左側腹。
  此時立起身的介錯人,踩出右腳,將自己的右腳尖與切腹人的左耳朵當做有如一道無形的曲尺,而高舉起長劍。
  切腹人由左側腹切到右側時,介錯人便朝其後頭砍下。必須是由上往下,不得橫斬,而且必須留下一層頸皮,即所謂「抱首」,讓切腹人隱下自己的頭顱,向前倒下。
  倘若介錯人不留一層頸板的話,首級便要飛到六、七尺前方。
  接著介錯人把劍擱下,拔出短刀,反拿著割下首級,從懷中取出廿張折成三角形的白紙,放在右手掌,左手抓住首級的頭髮,將之提起,讓切口接觸白紙,給檢官查驗。
  驗畢,屍體用柄杓的柄接繫首級,以被單包裹,裝桶。
  小堀藤之進始終稍俯著頭傾聽,狂四郎說明完畢,他低聲道聲謝謝。聲音中帶幾分驚懼。


<十五‧四>

  --看來好像給死神附身了。
  狂四郎縐著眉,但什麼也沒說。
  藤之進喝光最後一杯酒,起身說聲,「打擾了。」便像影子一般走出深夜的街上。
  狂四郎心不在焉地望著藤之進留在檯上顯得過多的酒錢,坐了一會才喃喃苦笑說,「嗯……應該換我來跟蹤他了。」


  遠遠響起鐘聲,是黎明的卯時。
  大川的河面,大概魚兒隨著潮水一齊來吧!不時傳來魚躍出水面的聲響。濃霧掩蔽視界。一天開始之前的短暫寂靜,除了充滿魚躍離江面的聲響之外,其它一切都顯得靜悄悄,靜得讓人緊張。
  天空的水鳥似乎從雲中湧現似的,緩緩飛著。
  從一道直通大川的溝渠,響起槳聲,划出一艘獨木舟。划船的人是小堀藤之進。
  右側是宏壯的大官邸,河水拍打著石垣。
  這宅院三年前仍屬本丸老中水野忠成,後來水野又在河的對岸蓋起較之水戶侯郵的後樂園或紀州侯郵的赤阪西苑毫不遜色的豪華別邸,於是將這舊宅讓給若年寄林肥後守。
  據說昔說「楠正成」聽說此條高時九獻九種的豪奢,而斷鎌倉幕府之必亡……。但是倘若觀看林肥後守的官邸前面晝夜贈賄之徒之多,雖不是如楠正成一般之賢者,亦可預測幕府氣數之不久?末罷。
  權門之徒暫時絕跡只限於這黎明前的短暫時劇,如此描述並非過言。
  藤之進故意選在這時刻,把獨木舟靠牆下,石牆上面尚有高高的「海鼠屏」。
  藤之進自懷中取出附有掛勾的繩索,投向石牆對面的松樹。
  身為密探的藤之進不聲不響地攀過這圍牆,真是不用吹灰之力,況且他對邸內的情形,又瞭如指掌。所謂「庭番」,以前是在江戶城大奧與中奧之間的「御籠臺下」,一邊手執掃把,接受密命,但現在則在若年寄的邸內,接受任務。


<十五‧五>

  身手矯健地躍抵庭內的藤之進,穿過樹縫,不走小徑,遠遠繞過池畔,走向寢所。若是普通的差吏,應先向值班房通報,但密探可直接晉見若年寄。
  藤之進蹲在楓樹下,對著板門投出三顆小石。那是密探的暗號。
  板門開了,老女中望著他這邊。藤之進走到楓樹前,平伏,舉起左手。過了一會,若年寄穿寢衣,出現在簷下。藤之進前進到距若年寄約丈餘,而當他抬頭時,不知為何,林肥後守卻扳起面孔。
  「小堀藤之進為了一項願望,回來參謁老爺。」
  「放肆!」肥後守極為不屑地罵道。「身為庭番居然把密函丟掉!如此失職,竟然活到今天!」
  「卑職知道該死,但這半年來,卑職不眠不休地搜索……」
  「不許抗辯!」
  「……是。」
  二年前,幕府派遣一名密探前往備前,進行顛覆某小蕃的任務,而小堀藤之進則奉派前往接應密函。該小蕃開墾廣大的鹽田,財政相當富裕。幕府為了應付國庫的短缺,擬檢舉該小蕃利用瀨戶內海的海賊,對外輸鹽,以便加以撤蕃,鹽田收歸幕府。
  但藤之卻在歸途將那機密的文件失落了。更糟的是那名負責偵察的密探,把密函交予藤之進時,即重病臥榻,藤進出發返江戶數日後,便去逝了。
  為了尋回那沒有副本的密函,藤之進這半年來不知何等的苦惱、焦躁、絕望、狂奔呢!
  「卑職的願望不是別的,就是請您讓卑職正式切腹……」
  「閉嘴!難道你忘了你的職務嗎?該了斷生命的時候,不可讓人知道,這是戒條呀!你為何沒去找一處偏僻的地方自盡呢?……假如你按戒條了斷,幕府早有念在小堀家是三河以來的旗本,打算提拔你弟弟繼承小堀家。」
  「不行!快退下!」
  經這一喝,藤之進突然高高抬起頭。
  「既然如此,那在下請問,雖然在下遺失密函,但上個月幕府已裁定濱田藩的罪狀,撤藩一事業已定案,這到底怎麼一回事呢?難道有人將在下遺失的密函送交給您?」


<十五‧六>

  實在奇怪。若年寄早已取回密函。藤之進忍辱回江戶,就是為了解開這疑問。
  「你太放肆了!難道你把密函遺失,我就要眼睜睜看著計劃砸掉嗎?真是放肆至極,如今竟敢來問我用什麼方法找回?!……」


  藤之進茫然望著板門砰然關上,但仍坐在原地不動。
  --我活到今天,並非貪生怕死,這半年來,忍辱負重,就是為了找回密函。當我聽說幕府已收到密函時,我驚訝萬分,連忙趕回來,家也沒回去,妻子也沒見,便直趨此地;挨人斥責,再怎麼斥責都無所謂,但為何不讓我正式切腹呢?難道我不是直參?小堀家三百年的忠誠居然抵不過我一時的小疏忽,非得像乞丐一般死得不明不白?
  --好!就在這裡切腹!
  如此想時,藤之進那敏銳的神經突然感受到殺氣,於是回過頭。
  五名武士踩含露的青草,徐徐朝他走來。
  各個都是藤之進熟識的本領高強的庭番。
  他們默默形成一個半圓,包圍藤之進。
  「要殺我嗎?」
  「這是命令。」一人面無表情答說。
  「呸!們休想殺我。」藤之進奮然立起身來,五個人則一齊拔刀。
  --正當這關頭。
  「不錯,小堀,不能被殺。」聲音傳自頗近的距離。
  眠狂四郎從五輪塔後面信步踱了出來。「你先走,跟朋友廝殺,恐怕很不是滋味。這裡交給我應付。……依我看來,有人用計要消滅你,你不妨先查個水落石出,然後切腹還不遲。至於查訪,我也可以幫忙。……明晚在那家酒舖見面。酌婦雖然好纏人,但酒確實不壞。先走吧。明晚我們一定有話可談的。」
  狂四郎拔劍,他那劍尖點地的架勢,銳氣四溢,使得五名殺手無暇去追逃逸的藤之進。


<十五‧七>

  「我有幾句不中聽的話奉勸諸位,小堀藤之進似乎被當做若年寄個人私欲的犧牲品。換句話說,你們稍有不慎,就會步上小堀藤之進相同的悲劇,為這奸?的主人效勞是何等的不值得呢?倘若你們知道反省,為時還不算晚。」
  「你是眠狂四郎吧?」
  「倘若覺得我這個無賴漢的話還有幾分道理的話,不妨把劍收下吧。」
  「閉嘴!我們聽說過你那僭上的邪劍,我們瞧不起你的人品!」
  「好吧!伏屍在我的邪劍下,更令人瞧不起!」狂四郎吃吃笑著,無想正宗以正面敵人那青眼的劍尖做為中點,開始緩緩畫起圓月。
  「唷!」
  配合巨吼,搏下大氣的大刀,嘎然停止於水平的剎那,狂四郎業已橫掃其腰胴,人則正對下一名敵人,採取原先的下段姿勢。
  他那身體身劍的一擊,實非常人的肉眼所能看得仔細。
  第二個敵人懾於狂四郎那太過驚人的快斬,出自恐懼本能地後退半步;下一剎那,只徒然舞著劍,不明不白的挨了一刀。而當他癱瘓倒下時,狂四郎已迅速地對著第三個獵物,預告他那圓月殺法的地獄行。
  右側的殺手使出猛器的跳躍,放出紫電--將第三個敵人施以定身法的無想正宗,則揮出如一瀉之水流底白閃,掃中猛獸的頸部,引發赤紅的飛沫。
  --好機會!
  相信這一秒中幾十分之一的直覺,第三個殺手他那暴張的眼球及嘴巴充滿著兇殘的鬥魂,發動起一記虎虎生風的攻擊。但其眼球及嘴巴隨即因苦痛而扭歪。
  同時--狂四郎業已擺出半身的架勢,對著最後僅剩的敵人投以妖氣煌煌的視線。


  三天後,降著小雨的黃昏--。
  狂四郎在隅田川畔的茶屋「東屋」,等候扒手金八前來會他。
  未隔多久,店前響起金八的聲音。他照例先戲弄一會茶女,始入內進雅房。
  「大哥,查出來了。」


<十五‧八>

  「辛苦你了。」
  狂四郎斬伏五名庭番的翌夜,於先前的酒肆會見小堀藤之進,詢問有關失落密函時的詳細情況。藤之進表示他發覺遺失是在三島,而前一晚他避過沼津,在千本松原過夜時,確實查證過仍在懷中。
  密函是在沼津至三島這一里半的路上遺失的,藤之進完全想不起有被扒的印象。
  狂四郎翌晨傳叫金八,命他調查好手濟濟的扒竊集團「黑天結連」。
  金八隨即查出「黑天結連」的頭目兩年前遭「欠離御帳外(驅逐出江戶,不得回來的處份)」,現居沼津,於是金八連忙前往打探。
  「黑天結連的老大透露他半年前的確摸過庭番小堀藤之進的懷中。」
  「你有沒問他誰委託?」
  「難道大哥以為我那麼糊塗嗎?說來你可能不相信,委託黑天結連老大的人是林肥後守的佣人。」
  「嗯!」狂四郎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令人意外的,林肥後守竟雇請扒手從小堀藤之進身上竊取密函。
  「好!金八你辦得很好,其實我也早有預感。既然如此,要揭開謎底,比什麼都來得簡單了。」


  在觀世音節這一天,別說街坊的庶民慶祝,就連江戶城各大官邸也都重視這個節日,在庭園裝飾起觀音像,大肆慶祝,這是多年來的習俗。
  而當熱鬧氣氛大致告一段落,執事的僕役把郎下的火把一盞盞地弄熄之後,整座偌大的的宅院便又恢復往昔的靜肅。
  內院的寢所,在淺黃的蚊帳內,林肥後守與愛妾八重正在嬉戲。
  八重敞開寢衣,露出小腿、膝蓋、大腿,甚至連漆黑的恥毛也隱約暴露著,她纏著肥後守,在肥後守執拗的愛,故意發出淫叫聲或笑聲。她是個標緻的女人,又有著雪白的肌膚,眼角嘴角帶著一種痴呆的淫蕩色彩,予人不潔的印象。但對於肥後守,說不定這是一種魅力。


<十五‧九>

 「呼呼呼呼--八重,我看你在未嫁藤之進之前,經歷過好幾個男人吧?」
  「你老是這樣懷疑人家……。好了,今晚早點休息吧。」
  八重耍拗,背轉身子,而肥後守的五指則有如昆蟲的觸手一般爬進女人那兩片圓渾渾突起的臀部之間……。
  「誰!」
  肥後守仰起身子,掀開蚊,想伸手去取刀架上的劍,但黑影則早他一步,快似一陣風,撐在前面。
  「喔!藤之進!」
  肥後守吃驚地往後縮,而八重則發出尖叫,緊偎著肥後守。
  「八重!姦婦!」
  假如世上有幽鬼的話,那麼藤之進現在就是那種模樣。
  八重原來是藤之進的妻子,肥後守為了得到八重,才從藤之進身上奪取密函。
  藤之右手拔出劍。八重竭聲呼救。
  廊下有著雜沓的腳步聲,但卻無人闖入寢所。
  因為廊下有著眠狂四郎為藤之進把關,抵擋攜帶兵器的守衛。
  「無賴浪人眠狂四郎協助小堀藤之進懲治不貞的妻子,如有人反抗,一律格殺!」
  經狂四郎這麼宣告,眾都被他那凜然洪亮的聲音震懾得四肢乏力,裹足不前。
  這些守衛日前才見識過狂四郎擊殺五名武藝高強的庭番。
  不久,八重響過臨終的慘叫後,狂四郎才闖入寢所,心頭不禁一顫。
  在俯伏於血泊中的妻子前面,藤之進用短深深刺進自己的左腹。
  肥後守蜷縮在牆角,大致已虛脫。
  「小堀,何必這麼急呢!」
  藤之進稍搖頭,說道,「請幫我介錯!」
  「好!」狂四郎抽出無想正宗,吆喝道,「喂!肥後守!好好看著,在腐敗至極的數萬旗本當中,真正具有武士魂的人死得多漂亮!」
  刀光一閃!
  中規中矩的介錯,藤之進的首級留下一層頸皮,垂在胸前。


【第十五章完之心得:呃?我這種速度的不用再練打字了吧?現在是在幹嘛啊……啊--酸酸酸(哀嚎中)】

2 則留言:

匿名 提到...

我看過漫畫版的
感覺還不錯,想說應該有小說版的,就找一下連到這裡來。

的確,中文武俠小說實在提不起興趣啊~

bluesky 提到...

我也看過漫畫版,不過比起小說來,差強人意,如果不排斥文字,或許你可以試試木馬出版的時代劇小說。^_^